《政府信息公开条例》颁布施行已逾一年,公共机构信息公开正经历潜移默化的转变。这种转变也同时作用于公众。在互联网上,网民最近开始流行研究政府采购中标公告,各种对政府网站信息的研究发掘方兴未艾,从围观一地政府副秘书长人数,到围观会议桌上的烟盒,再到最近围观财政部网站上某机关采购中心发布的卫生间装修工程中标金额。与政府信息公开对应的公众围观态势在网络上成形。
引发热议的最新案例源自财政部网站。一份不到100字的中标公告称,某机关会议中心主楼一、二层有3个卫生间要装修改造,中国装饰有限公司最终中标,将以149.1234万元的价格承揽工程,平均每个卫生间的装修造价接近50万元。在另一则中标公告中,网友发现一栋央行家属楼装修造价达到令人惊异的2699.2458万元。有网友抒发观感,“公共财政花2699万为央行职工住宅进行装修,实在太夸张”。
在获得更详尽的数据之前,仅仅凭借这些并不能贸然推断政府工程的奢华程度。机关会议中心的3个卫生间,究竟阔大几何,央行家属楼体大几许,装修工程如何定性,这些都是辨析的前提,也是网络追问当有的理性原则。但,更令人关注的是这种气氛。围绕诸如采购中标公告等政府信息公开进程,以网民为代表的公众开始凝聚关切。信息公开不再是单方面的广而告之,也同时承接了公众更为生动的反馈互动。信息公开的步调,开始激活信息背后实质的公共议题。
这些议题并不来自公开的信息本身,却内在地指向公共领域中必须厘清的积弊。政府机关会议中心的卫生间装修应该采用何种标准,这种标准究竟需不需要接受公众的检验,更简明的原则表述,则是公共机构的开支标准能不能够只由政府自己说了算而完全不必由纳税人决定?经由政府信息公开,一种抽丝剥茧的公民意识已经启动。而公众处理这些信息的过程,同时也就是公共意识重新整理的过程。
这种公共意识的重新整理,在具体的政务层面,所指正是一种蓄势已久的公共参与。所谓网络围观,其来所自无疑是隐约萌动的公共参与精神。然而,当下语境中的“围观”,似乎仍要在“不明真相的围观群众”这样的话语套句中读取,围观于是就有了某种难以言说的苦闷。因此,要把这网络围观也名之公众参与,它也只是一种无奈的公共参与。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言之所本,或许就因为围观这种最好的历练。
因而,在政府信息公开的大势中审视这种奇异的网络围观现象,它理应有更清晰的去向。既然倡导有序参与,何必囿于袖手围观?空有雪亮的眼睛,而没有畅快的言说,乃至决议的行动,只能令参与变成静默的大多数。政府信息公开正是这样,既历练围观公众的眼睛,也还要容纳围观之后的表达,更重要的是,要有渠道释放公意不可违逆的现实行动力。唯其如此,才能提升政府效率,减少权力腐败,赢取公众信任。
鉴于越来越多的网络围观个案,借由政府信息公开,网民深度开掘,舆论凝聚压力,事态获得了异乎常情的改善。这种情形有可能在试水公开的各级官员内部,形成一种难以明说的抵触情绪,甚至有可能以收束敏感重要信息发布的方式,消解已经开启的政府信息公开进程。这种担忧,已经在诸如“怕遭天价烟搜索,改抽‘裸体烟’”的网络怀疑中登场。更有讽刺意味的是,当地有关部门昨天索性关闭了网站。而在应对网络民意,化解网络围观时,更加注重工作技巧和应对手段,完善应对程度和办法——— 公权力亟待调整变革的压力,正在走向政府舆情公关的技术讨论。
显然,在深刻的公权力约束成为现实之前,政府信息公开是鼓励公众参与、实现社会监督的有力引导。但它不应该只停留在网络围观这种泛泛的民意凝聚机制。政府应对网络舆情的努力,也不应只停留在公关技术的认识水平。在公众与公权力现实的关系格局里,网络围观是无奈的存在,但更是重大的机会。我们理应找到不止于围观的公众参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