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于要办理妻子投靠入户,近来我陷入深重的焦虑之中。盖因办理过程曲折离奇,千辛万苦,跑的部门和开的证明之多,实超出阁下想象。
譬如,作为被投靠人,我得提供学历学位证明———学历证学位证还不够,还要去省教育厅办个证书验证。我当时就思量,证书的真伪你们公安局不懂分辨,教育厅就懂分辨?好吧,后来我知道教育厅分辨真伪并非从证书本身入手,而是从教育部门的信息系统中查询。这下问题来了:既然有这么个系统,为什么教育部门不把它共享出来,让公安局一查便知?我不相信这在今天还存有什么技术上的困难。但现实就是,我乖乖请假到教育厅,排队花120大元买了两个验证结果。说到这里,你可能看出来了:教育部门不让人碰它的信息,无非为了敛财。何谓电子政务?它最重要的内涵之一是公共信息在各部门中共享以节约流程,而不是配一堆新式电脑、造几个漂亮网站、把纸质信息变成电子信息那么简单。但部门利益无疑是实现真正电子政务的关键障碍,以致现在部门之间各自为政,各食其邑,只苦了百姓疲于奔命。
又譬如,入户申请表上需要街道计生部门盖个章。按说本人夫妇俱是独生子女,本身刚生一孩,按照现行政策就算再生一个都不算超生——— 事情都明摆着,这个章应该不难盖到吧?可过程之艰辛又是让我瞠目结舌。首先要到居委会开个居民证明申请表,再带着一堆证件去街道。街道的人说你要上环,我们说还要下蛋暂不上环,何况有哪个条例说上环是规定动作的?那人又说,别人都是上环的,你不想上就让双方父母户籍地街道证明你们确是独生子女,女方再去做个B超检查,然后带齐资料来找我们领导,不上环的我可不敢盖章……可怜我夫妻二人身为上班族,父母户籍又都在外地,再算上尚未发现的隐藏关卡,保守估计这户口没有一年半载都别指望办得下来。最坏的可能是,费尽功夫把这些关卡都闯过了,前面开的证明却已因时过境迁而失效了。
一个公民的方方面面无不需要各种文件来证明,这可真是中国式的黑色幽默。其登峰造极者莫过于前些年闹得沸沸扬扬的“未死证明”。中国行政部门的办证文化,我认为至少隐含了以下三个假设:一、你不是可靠的人,你说的话我们不能轻信。二、你说的情况我们无法查证。三、你说的情况虽然我们无法查证,但别的有关部门可以查证然后给你证明。最诡异之处在于,每个事项还都真有“相关”部门来给你证明——— 大至你死了与否,小至你的避孕方式。每念及此,我都为我们政府的无所不能、领导的思虑周密而心悦诚服。但有时我也会起疑心:他们真有能力证明那些东西吗?如果说社保局的人不相信老婆婆活着是出于提防假冒,那么街道办的人又有什么办法判断眼前人是否假冒?她如果骗得过社保局,能再骗过街道也应该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可见依足规矩办出来的证明也未必可靠。我就知道一种证是十分不靠谱的,那就是失业证。我老婆只是给街道的人看了户口簿上没注明工作单位(据我所见,似乎只有公家单位才会在户口簿上注明),就轻轻松松办到了这个证。那就是说,中国富豪榜上的前十名,只要愿意,都可以办到失业证。我差点儿说漏了,办失业证还要交费用若干。这也可算一大丑闻:人家都失业了多惨啊,政府还好意思落井下石伸手要钱?(教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