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者 谭道博
如果把建设信息化军队、打赢信息化战争比作一场伟大进军,胡主席建设基于信息系统体系作战能力的战略思想,正指引我们沿着复合式发展跨越之路,向转型纵深奋力前行。
形成基于信息系统体系作战能力,官兵思想观念如何转变,部队作战训练怎样实现转型?围绕这些基本问题,来自总部机关、军事科学院、国防大学和部队一线以及其他院校的代表与专家学者,日前会聚南京陆军指挥学院,各抒己见,总结经验,清晰思路,解剖问题,激发思想……
我们从哪里走来、正向哪里前进
体系作战的历史方位与时代高度
1 传承俱进的时代高度
基于信息系统的体系作战能力,是我军首先提出的一个新概念。
我军使用过合同作战、整体作战和联合作战等概念,现在又提出体系作战,由此延伸衍生出合成作战能力、整体作战能力、联合作战能力和体系作战能力等概念和理论。前者,是有关作战形态、样式的不同概括;后者,则是关于军队综合战斗力的不同表达。它们反映不同时代的科技水平,体现不同历史时期军队建设和战争准备的主导方向,本质都是加速军队现代化,打赢未来战争。
胡主席在信息化时代背景下,提出加强基于信息系统体系作战能力建设的战略思想,科学揭示了时代发展、社会进步、军队建设的新变化,与党的三代领导核心在不同历史条件下提出的军队建设思想,既一脉相承又与时俱进,具有鲜明的时代特色。这一战略思想的提出,标志着我们党对信息化条件下战争规律、军队现代化建设规律和战斗力生成规律的认识,达到了新的高度。
这是我们奋勇投身基于信息系统体系作战能力建设的强大思想动力。
2 思想要求和行动方式的统一
有人说,基于信息系统体系作战是未来作战形态的战略设计,由于战术层面较难实现,因而只是一种思想、要求。
产生误解的原因,在于如何理解体系。如果说,体系是“系统之系统”。由此推论,实施体系作战必须具备一定规模,且有诸军兵种组成的部队。因此,基于信息系统体系作战,并非诸军兵种或各级、各类部队作战的基本范式。
问题的关键在于:依据任务、战机而组建的作战体系,包含不同的作战单元、要素和系统,必然有层次之分。阿富汗战场上美军士兵骑着毛驴手持电脑,指挥临空或周边基地的战机进行近实时精确打击,谁能说这不是战术层次的体系作战?
更重要的是,未来战争中,没有战术层次的体系作战,就不能算真正的体系作战。为解决陆战网络的“最后一英里”问题,美军曾耗资研究单兵未来战斗系统。但它不是件单一的武器,而是以网络为中心,由多个子系统集成的网络化、多功能、轻型化的智能武器系统。所以,基于信息系统的体系作战,必然既在战略层次发挥作用,也在战役、战术层次发挥作用,是思想、要求和方式、行动的统一体。这意味着:作为一种思想,它要求用体系作战观念指导军队建设和战斗力运用;作为一种行动、方式,它体现于战略、战役、战术行动各个层次。这是各领域、各层次建设必须聚焦基于信息系统体系作战能力的理论基础。
3 支撑一体化联合作战的基础
基于信息系统体系作战,是信息化条件下作战的基本形态,而信息化条件下作战通常又称为一体化联合作战。
二者是从不同角度研究信息时代战争的不同表述,处于相互联系、共同作用的统一体中。一体化联合作战,主要从军兵种的视角,考察作战要素间的横向连接与相互作用;而基于信息系统的体系作战,则主要从作战行动链上,考察作战要素功能的连接与作用。通常情况下,“联合”发生在相同作战要素间,而“体系”发生在不同功能作战要素间,关注对象是要素功能耦合。换一个视角:一体化联合作战,是从作战体系“外貌”对信息时代作战的一种描述;而基于信息系统的体系作战,则是深入作战体系内部,透视和把握信息时代作战的运行机理。
尤其应当研究认识的是,基于信息系统的体系作战能力,可以贯注于一体化联合作战中。无论其“基于”的信息系统,还是基于信息系统的体系作战能力,一定意义上都是支撑一体化联合作战的基础;而一体化联合作战则必须依托信息系统和基于信息系统的体系作战能力。信息化条件下作战的一些基本法则,如“快吃慢”、“分胜散”、“柔克刚”等,都是从体系作战角度推导的。
既是建设实践更是思想变革
持续的观念冲击无人可回避
4 “基于信息系统”有多难
一位领导干部提出,机关下部队检查训练,今天得目不转睛地盯住视屏。他说,信息化武备已让训练变了样,你眼睛一眨,士兵键盘一敲,一串指令倏忽闪过,是对是错都在里边了。当然,“盯得住”的基础,在于自己的脑袋真正“基于信息系统”。
一位战术学教授则以自己为例,点出了从专家到学员、从将军到列兵都无可回避的时代课题。他说,考核部队训练归来,突出感受是现在的演习不好看了:决策、命令变成代号和短语“黑话”,不经过专门训练看不清、听不懂;演习内容、程序大都从左屏到右屏,一串串在屏幕上跳动,枪炮声少了,阵势、气势小了。他的结论是基于信息系统必须真正“基于”到脑袋里,直至以信息系统整个“物化”自己的行为。所以,所有军人都应像从前学文化那样,学习信息技术,掌握信息系统是如何联通、融合的。譬如医生看病,过去就量量体温把把脉,现在得做CT、PET,搞清楚神经末梢和细胞有没有病变。
这一转变、转型有多艰难、多痛苦?现行训练中的故事引人深思:
——电脑里明明装着战场数字地图,有的指挥员仍要把纸质地图挂在显示器上,才能述说战场态势和命令;
——指挥方舱内明明就几台电脑、几个人,从指挥员到参谋仍然习惯性地大喊大叫,就像在指挥一场解放战争的战斗……
在战争形态演进史上,信息化战争与既往战争形态嬗变的最大不同,就在于它的突变性:既往的战争形态演进,新战争形态一般脱胎于旧战争形态,而信息技术则以其特有的渗透性和联通性,不仅主导机械化武器平台,也使机械化战争形态突变为信息化战争形态。面对这样的革命性突变,我们进行传统作战训练的痕迹有多深,“基于信息系统”的难度就有多大;在传统作战训练中浸染时间越久长,转变和转型的痛苦也将越沉重。
“真正形成基于信息系统的体系作战能力,实践难度远远大于理论难度。没有新一轮的思想解放,形成体系作战能力也许是不可能的。”一位训练部长的结论,赢得与会者感同身受的认同。
5 达到“自觉”得翻“十万大山”
一些部队已在运用指挥信息系统组训演练,训练部门却感觉不到半点轻松,反而认为对我军而言,现在是重点在信息系统,难点也在信息系统;未来更可能成于信息系统,出问题也在信息系统。
科学的军事信息系统观念,应是信息主导意识贯注于信息系统的具体与深化。它强调以信息系统为思维重心,开发利用信息系统及信息资源的赋能、聚能、控能和释能作用,主导体系作战能力的生成。在建设和训练实践中,则要求将军事信息系统作为体系作战能力生成的物质技术基础,融合各种作战要素,支撑联合作战体系,优化作战能力结构。
从某种意义上说,确立军事信息系统观念,直至达到运用军事信息系统的“自觉”,才算是领到了基于信息系统体系作战的“入场券”。
长期以来,我们的思维观念和知识结构多是传统的。伴随国家经济发展和科技进步,官兵对信息技术的兴趣越来越大。然而,信息技术的发展如此迅猛,等于在让我们有限的信息科技知识储备飞快地“缩水”;信息科技生活产品越来越“傻瓜化”,也令简便的生活使用与驾驭信息技术训练打仗越来越南辕北辙。而简单的信息技术知识与体系作战能力“基于”的军事信息系统间,相隔何止“十万大山”!这对我们来说,必须拿出披荆斩棘翻山越岭的勇气和力量。
“观念是行动的先导”并非“套话”,观念转变其实是一场深刻的思想变革。形成基于信息系统的体系作战能力,就是这样一场既是军队建设的转型、更是从将军到列兵都难以回避的思想观念的变革。而且,繁重的建设任务和痛苦的思想冲击都将是持续性的,直到我们真正实现“信息化”。一言以蔽之,不经过一次新的长征,难以达到信息系统观念的“自觉”,难以真正形成基于信息系统的体系作战能力。
6 以非逻辑的战术思想牵引逻辑的信息技术
逻辑结构的信息技术,结节成网运行各种作战信息,主导平台、单元、要素和系统形成信息能力,在战斗力生成中发挥主导作用,无疑极为重要。但非逻辑的战术思想,选择网络取舍作战信息,决定单元、要素和系统的结构编组,优化技术装备的战术应用,从而决策战斗力的指向和投放,仍是基于信息系统体系作战能力的灵魂。逻辑的信息技术直至军事信息系统,只有被非逻辑的战术思想贯注、激发,才具有强大生命活力;非逻辑的战术思想必须依托逻辑的信息技术和信息系统,才能指控神经网络凝聚力量。
随着信息化作战训练实践的不断拓展,人们对信息本质属性的认识仍在深化中。1996年,美军发布《2010年联合构想》,对信息的认识偏重于“信息量”,因而将“获取信息优势”作为建设目标;2000年发布《2020年联合构想》,对信息认识偏重“决策”功用,将建设目标确定为“获取全谱决策优势”;2003年,对信息认识进一步上升为“赛博”空间和作战域,明确宣布将“联合作战的公用信息环境”、“安全可信的信息系统”、“强大稳定的空间”作为建设目标。而比较深刻的新的认知则为:信息不仅是一个信息源,而且是军事结构和自我组织的一种方式。
这不是文字游戏,它说明非逻辑的战术思想,才是逻辑的信息技术的灵魂。战术思想机动灵活,才能最大限度挖掘信息的作战潜能,最大限度地发挥基于信息系统的体系作战能力。
7 激发自主创新的“巨大能量”
形成基于信息系统的体系作战能力,是军队整体建设的转型。转型的本质是主动地求新求变,是事物结构形态、运转模型和人们观念的根本性转变过程。实现这种根本性转变,没有“巨大能量”的激发,是“不可能完成”的。
战后30年,美军痛苦体验“不可能完成”之艰难,终于通过反思越战失败激发出“巨大能量”,几十年持续开发新的军事转型能力。其国防部《转型计划指南》明确指出,国防部必须带头鼓励创新,领导者必须在本单位培养创新精神。其《陆军整体质量》新版本提出,形成创新文化是衡量部队整体效能的标准之一。美海军、空军也都专设机构,尽力营造全面创新的氛围。
中华文化把“发扬”位列“光大”之前,强调在继承的基础上创新。然而,面对转型的根本性转变,“发扬”也容易让“巨大能量”打折扣,“改良”便成为常态。今天,建设基于信息系统的体系作战能力,自主创新仍是我们始终必须关注的软肋。
加快战斗力生成模式转变,是建设基于信息系统体系作战能力的主线,而自主创新同样是信息化战斗力生成的核心和关键。基于信息系统的体系作战能力建设,犹如庞大机器已然启动,尤其需要自主创新的“巨大能量”,源源不断地提供支持。
——必须坚决克服“路径依赖”,坚持消化吸收再创新,从根本上强化自主创新体系,自主创新体系作战概念和能力建设目标,自主创新军事信息系统,自主创新战斗力生成模式,自主创新体系作战能力的建设方法。
——必须自主研制一些关键技术,特别在基础信息技术、综合集成技术、体系结构技术上有所突破。
——尤其必须在正视整体差距的基础上,砥砺知耻后进、奋发赶超的精神文化。如果说,新式作战平台需要自主创新技术,建设转型则离不开自主创新文化作支撑。
传统训练难形成体系作战能力
训练转变必须持续地攻坚突破
8 向转变战斗力生成模式要体系作战能力
从根本上讲,转变战斗力生成模式,就是要使信息能力成为战斗力的倍增器,充分发挥信息能力在战斗力生成中的主导作用。落实到训练上,则必须努力深化训练转变和拓展信息化条件下军事训练。
——创新训练内容,回答“训什么”。遵从战斗力生成机理,在“四个延伸”上下功夫:向网络构建延伸,根据任务与战机构建网络体系,开发网络空间;向先进平台延伸,把先进作战平台与一体化指挥平台链接起来,尽快形成体系作战能力;向要素联动延伸,区分层次与类别,强化侦察预警、指挥控制、火力打击、综合保障等作战要素的体系训练;向多级联训延伸,把体系作战要求落实在战略、战役、战术层面。
——创新训练方法,解决“怎么训”。体系作战不是“一步一动”,而是作战行动链的连贯动作,强调整体性、体系性。必须发挥联合训练对各军兵种、各层次部队训练的牵引作用,走开各作战单元、作战要素和跨军兵种集成训练。同时适应体系作战能力的发展,丰富基地、模拟和网络训练内涵,建设假想敌部队,营造体系对抗实战环境,检验促进体系作战能力的生成和提高。
——创新训练模式,研究“如何发展”。调整职能、理顺关系、深化联合,创新体系作战要求的训练组织方式;着眼生成提高体系作战能力,创新考评模式;按照“军民融合、区域协作、资源共享、优势互补”的思路,创新保障模式。
作战概念和理论,是训练转变“桅杆最高处的瞭望哨”。必须在训练实践中检验、论证现有体系作战概念,实践、集成作战理论,研究开发新的体系作战关键概念。现在涉及的合同作战、整体作战、联合作战等,均可打入体系作战“任务包”;现行的体系破击战、非对称作战、非线性作战、非接触作战、机动作战、信息作战、网络战等,均可集成于体系作战理论中,使之成为各种作战概念、理论的集大成者,形成“研训一体”的良性互动。
9 “将军的体系”与“班长式的战争”
在生成基于信息系统体系作战能力的训练转变中,有一个常见的误解:体系是将军的,列兵用不着考虑体系问题。
将军当然必须着眼体系。将军是作战胜败的关键,各种作战单元、作战要素和作战系统,都由将军指挥。将军担负重任,所谓统帅千军万马、身系天下安危。然而,将军如果因此认为体系只需将军考虑,也同样不够全面;将军如果因此忽视一个列兵的体系作战能力训练,危险也便潜藏其中。
所谓“班长式的战争”,在基于信息系统体系作战和作战能力训练中,是理论的更是现实的。万千节点“一张网”,千军万马一个体系,一个关键岗位贻误全军,几个中枢节点瘫痪网络,发生于传统作战中是传奇,出现在基于信息系统的体系作战中,则是普遍的、经常的,是必须特别重视的。
科学的结论只有一个:基于信息系统体系作战既是将军的,也是列兵的;只有“班长的战争”打得赢,将军的体系作战能力才能更强大。
10 “程序”何以如此重要
拓展信息化条件下训练,程序变得极为重要。
一位学者说,美军研究作战就三点:一是战术,目标是什么,以什么战术实现;二是技术,如何支撑战术达成;三是程序,告诉你怎么做。
程序是信息技术和信息系统的天然“禀赋”。程序不先进,信息系统必然落后,“基于”它的体系作战能力必然弱。但在基于信息系统的体系作战中,程序之所以与战术、技术并列,还因为程序优化决定作战的反应速度,而反应速度决定作战胜负。
在生成基于信息系统体系作战能力的训练中,程序之所以必须苦练,更因为我们对传统作战程序“习以为常”,而对体系作战程序则生疏甚至抵牾,远未与军人高度“融合”。单一作战力量进行传统作战,尚需千万次磨练才可能实现程序优化;“发现即摧毁”的体系对抗,作战程序空前复杂,既是信息系统的“禀赋”所系,更是各种作战单元、要素乃至系统自组织能力的要求。美军的战术互联网训练,第一道程序甚至就是如何毁坏信息系统和设备——不经过严格的程序训练,即使是破坏都不可能有效和彻底。
一个显而易见的共识是:半机械化、机械化条件下训练,形成合同作战与合成作战能力或整体作战能力;只有信息化条件下训练,才能真正形成基于信息系统的体系作战能力。我军当前进行的深化训练转变,正是由合成作战能力向体系作战能力的革命性跨越。发展的机遇前所未有,挑战和困难前所未见。前沿突破与纵深战斗都必须敢于“刺刀见红”,我们打赢信息化战争的渴望多么强烈,就必须多么勇敢地投身深化训练转变的实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