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息化战争形态的三个发展阶段
来源:学习时报 更新时间:2016-06-01

 

研究战争形态,既要把握战争的基本形态,又要把握处于其下的战争阶段性形态,后者更具实践意义。信息化战争是信息时代战争的基本形态,随着世界新军事革命的深入发展,科学划分信息化战争的发展阶段并揭示其阶段性特征,有着越来越迫切的意义。笔者结合现代战争实践及未来发展趋势,尝试将信息化战争划分为初、中、高级三个阶段,并从物质基础、技术主题、组织形态、基本作战形式、支配机理等方面加以表征描述。

信息化战争初级阶段萌芽于上世纪六七十年代,以海湾战争为确立标志,在科索沃战争中趋于成熟,在阿富汗战争、伊拉克战争中得到进一步的发展,一定程度上也可视作信息化主导下的新型机械化战争。这一阶段的战争物质基础是具有一定信息技术含量的机械化平台、相对分立的传感器、以树状拓扑为主的C3I系统、精确制导弹药、电子战装备以及隐身飞机等少量新概念武器;军队技术变革主题是“连点成链”,即运用信息技术改造传统军事体系,建立“侦—控—打—评”等重点链路、形成简单闭环并快速向网络化方向生长。以2003年伊拉克战争为例,当时美英联军已拥有了较强大的战场信息化网络,能够将侦察、监视、指挥、控制、通信等系统联成一个有机的整体,确保实时共享各类信息资源。但客观地讲,这一阶段栅格化信息基础设施尚未充分建立,实现网络链接的手段相对有限,信息系统还不能充分支持大量作战信息与指令的实时互联互通,系统间互操作性不强。这一阶段,作战力量结构开始由机械化战争时期的“金字塔”型迅速向“扁平网状”结构过渡,指挥层级大幅压缩,建设数字化、模块化部队成为各国适应信息化战争趋势调整改革军事力量的基本共识。由于美军在其担当“领头羊”的世界新军事革命中占据了先机,迅速拉开了与传统军事强国的代差,致使这一阶段的作战形成了以强凌弱“一边倒”的局面,以远程精确打击为典型战法的非线式非对称非接触的“三非”战争成为对应的阶段性战争形态。受军事信息系统发展水平的制约,这一阶段的基本作战形式以信息化条件下的诸军兵种协同式联合作战为主,各军兵种分队间自主协同的能力还较低下,计划协同在联合作战组织与实施过程中仍居于主导地位。这一阶段的作战支配机理主要是以控制论为主体的“老三论”,OODA(观察—判断—决定—行动)链式循环理论开始为各国军队所普遍接受。

信息化战争中级阶段是初级阶段的自然扩张和平滑过渡,这一阶段起始于本世纪第一个十年前后,预计将延续至未来20年左右。这一阶段的战争物质基础主要是信息化主战装备与弹药、综合化战场传感体系、栅格化信息传输网络、网电一体化的信息战装备和具有辅助决策能力的指挥控制系统等。与初级阶段相比,装备体系的概念与构成发生较大变化但未发生根本性颠覆,大中型装备在主战装备体系中仍占据着绝对的支配地位。这一阶段军队技术变革主题是“结链成网”,即建立并依托栅格化一体化的信息网络基础设施和门类繁多的数据链族,将战场上各作战要素绞链成一个有机整体,进一步打破军兵种“烟囱”、打通层级阻隔、消除业务壁垒,实现信息实时共享,增强互联互通互操作能力,体系对抗潜能得到进一步释放。类似美军“全球信息栅格(GIG)”的网络化基础设施将广泛建立起来,天基互联网将在军事领域发挥重大作用,而各种新原理战术通信手段将得到蓬勃发展;这一阶段作战力量结构呈现出相对固定的无尺度网络结构,少数的关键节点仍支配着大多数的作战资源,机械化战争时期的层级结构仍得到一定程度的保留,但信息横向流动不断加强,跨军兵种的旅、团部队甚至营、连分队间的自组织自适应自协同渐成常态。这一阶段主要强国先后建立起以网络信息体系为基础的信息化军队,技术差距得以缩小,对应的阶段性战争形态是基于相对固定拓扑的“网络中心战争”;相应地,信息主导、精打要害、体系破击的诸军兵种一体化联合作战成为基本作战形式,战场空间由多维走向全维全域,作战力量由协作、合作开始走向功能耦合、融合,作战行动体现出整体联动、自主协同、并行作战的特点,作战控制更加集约精确。这一阶段的作战支配机理是网络科学、复杂系统理论和大数据决策理论等。

信息化战争高级阶段是对中级阶段的深度扬弃与颠覆性发展,其大致起点是未来20年左右,终点尚难以预测。这一阶段的战争物质基础是新质机械化与新质信息化深度融合发展造就的“军事物理信息融合系统”,包括泛在化智慧化的战场传感体系、智能化超能化的主战装备体系及弹药、实时化分权化的协同任务规划体系、分布式自主化的作战编队与集群等。作为战争形态主要标志的主战装备体系,无论是概念还是结构均发生了根本性的变化,新一代核武器、空间攻防作战平台、天基战略打击武器、临近空间高超声速武器、跨界飞行器、洲际战略轰炸机、空天防御系统、网络战武器和战略电子战武器等将构成战略威慑与打击的中坚力量,而各类智能化的无人机、无人车辆、无人舰艇、外层空间机器人、水下自主航行器、纳米仿生机器以及电磁轨道炮、激光武器、高功率微波武器和新一代网络电子战武器等将集中取代传统的战役战术武器成为战场新宠。这一阶段军队技术变革主题是“集网成云”:一方面,泛在化小微化的传感器和战场物联网将实现“万物感知”“万物互联”,可穿戴设备、移动互联网和脑机耦合等技术使每个有生力量都能成为战场信息节点,信息触角拓展至微观、延伸至战场各个角落,总体数目和体系能力指标跨数量级甚至量度级增长,自然环境、人化环境和虚拟环境被有机地纳入军事系统;另一方面,分布式的网络信息体系,将性质、功用、层级、结构各不相同的人联网、机联网、物联网、弹联网等子网“集网成云”,形成贯通物理域、信息域、认知域和社会域的跨域集成、动态不居的“超网”,以此凝聚全体系作战能力、释放最大作战潜能。这一阶段的作战力量结构也将发生重大变化,战略战役层面将呈现出动态的无尺度网络结构,关键性节点的数量大幅减少且相互支撑、备份、接替,指挥关系动态变化,“死穴”越来越少;在战术层面则可能更多是无中心网络结构,各作战节点“民主协商”作战,作战组织因需即时建构、即时解构,组织形态呈现出高度流动的“云态化”特征。这一阶段对应的阶段性战争形态是云态化体系与云态化体系之间自主对抗的“云战争”,基本作战形式将是基于模块化力量体系和诸多小编队、小集群的跨军兵种的融合作战,其特征是智慧、智能;作战支配机理在中级信息化战争基础上更强调超循环理论、脑与认知科学、新的决策科学甚至仿生学,以及未来数学和科技哲学的最新发展成果。“云战争”预计将于本世纪中叶前后成为主导性战争形态。

把握信息化战争的阶段性战争形态,具有重大的现实意义。例如,当前关于信息化战争的认识中存在着“终结论”与“未到论”两种对立的倾向。前者认为“以信息技术为标志的军事技术革命已步入尾声,建立在这个技术基础上的军事革命也将结束”;后者认为现代战争“正加速向信息化战争形态演变”,包含尚未进入信息化战争的隐喻。两种观点都是值得商榷的。前一种观点中“走向终结”的是信息化战争初级阶段;后一种观点则对信息化战争设定了过高的“门槛”,将“起算点”直接定位在中高级阶段。两种观点的不足都在于对信息化战争的阶段性把握不准。事实上,信息作为当前世界新军事革命的主导性因素之一,其变革能量还远没有释放殆尽,即使到本世纪中叶前仍看不出被哪种战争基本形态所取代的可能;而当前正处于信息化战争中级阶段的早期、尚未进入“壮年”,这才是科学的认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