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戈，我军政工信息网络“第一个吃螃蟹”的人，海军政工网的创建者，曾被同事戏称政工网上“第一虫”。1996年至今，姚戈从初学电脑，到成为计算机网络专家，从海军政治部政研室主任，到海政网络办高级工程师，他的“另类”发展追求，在推进我军政治工作信息化建设进程中，给了我们非同寻常的启示。 

    看看姚戈10年网络生涯的足迹，或许可见一斑。

冷门高烧

——热恋IT“多情却被无情恼”

    1996年。连通中国与世界的64K Internet信道正式开通不到一年。绝大多数人认为互联网遥不可及，IT——“信息技术”一词还相当陌生。

    海军政治部政研室大校研究员姚戈独自发起IT“高烧”。他三天两头骑个自行车跑中关村，从PC机到苹果机，从操作系统到应用软件，竟把眼光扩展到整个IT产业。大家说，千万别跟老姚提电脑，一说这个话题他就高度兴奋。

    按常规，政研室干部主要工作是研究政工理论写材料，姚戈不仅自己玩儿冷门走火入魔，还带动全室同志忙“换笔”，在有人眼里就是“不务正业”。

    这年，军委领导指出军队干部要学习高科技，要以改革创新精神迎接世界军事发展的挑战。研究政工理论的姚戈以其高度的敏感捕捉到一个信号：军队政治工作要与时代接轨，就必须走数字化之路。

    这源于姚戈酷爱读书，干过新闻的他又一向关心世界发展动态。他读了比尔·盖茨的《未来之路》、尼葛洛庞帝的《数字化生存》和阿尔文·托夫勒的整套未来学丛书，顿觉“有脱胎换骨之感”，虽然一些东西在后来几年才逐步消化，但他已经开始思考人类生存方式正面临更新换代的问题。

    姚戈去北京展览馆参观了一个大型计算机展览，一套无纸办公系统，让他不错眼珠地看了两个多小时，他想，我们要是建立这么一套系统多好啊，那将会怎样地提高工作效率！回来当天，他就给海政办秘书长写了一份4000字的报告：“政治机关是我军领率机关的一个重要组成部分，政治机关如何普及计算机知识，逐步实现办公自动化，以现代的办公方式迎接21世纪的到来，这是一个亟待解决的重大问题。”

    学高科技从我做起。可姚戈有意，电脑无情。当时的电脑软件大多是英文面孔，姚戈26个字母认不全，他边向女儿学英语，边连蒙带猜，把意思弄得全拧是经常的事，人家让保存，他给删了，人家说打开，他给关了，往往折腾得系统崩溃再重装，他无数次想把电脑从窗口扔下去。“年过40不学艺”，已近知天命之年的他四处请教，广交年轻朋友。当时机关里多是“四通老爷机”，也就打个字，那年记者见到姚戈，他的IBM笔记本上红圈绿点，已经学做图像了。

头脑超前

——终于敢说“天生我才必有用”

    1997年5月，计算机“深蓝”击败了世界象棋冠军卡斯帕罗夫，人类棋王首次在电脑面前称臣。刚当上政研室主任的姚戈，感到了“信息技术在头顶爆炸”的震憾。

    其实“深蓝”也炸响了海军首长头上的捻儿。首长给姚戈出了个题目：海军政治工作如何迎接世界军事发展的挑战？姚戈一听差点从椅子上跳起来，这个题目与他的思路竟然如此合拍！

他情绪高涨，几年来形成的思想、积累的知识全部调动起来。他引用了大量实例论证高新技术发展产生的最主要的军事效应是信息化战争，然后指出信息化战争对我们提出的最大挑战是知识的挑战，并具体分析了这个挑战对当代军队政治工作带来的全方位的冲击。他从理论创新到实际操作，提出了一套推进海军政治工作信息化建设的具体设想。

    15000字的文章写完，思想的梳理也同时完成。一幅蓝图渐渐清晰：连接海军所有部队，即时政工信息交流，共享政治工作宏大资源——建设全海军部队的政工信息网。

    他终于明白了，原来不是自己要与电脑喜结良缘，而是要给信息技术与军队政治工作牵红线。

    年近半百才顿悟，虽为时不早，却也是这一代人不可推卸的历史使命。姚戈信心十足地对自己说：“天生我才必有用！” 他放开胆子大干了。

一波N折

——建网方知，过河石头不好摸

    1998年2月25日，海军政工信息网正式开通。虽然用的还是一点对多点的技术，但意义非同小可，它标志着我军政治工作的网络时代从此开始。当日，记者现场目睹开通仪式，海军领导与东海舰队某基地年轻干部在网上BBS一句句敲出的对话，令远隔千里的两端军人都兴奋无比。记者当天发本报讯《我军建成第一个政工互联网》。

    殊不知此前此后，姚戈却被意想不到的大喜大悲反复折腾。

    正式开通前，海军政工信息网一期网这个新生儿已经呱呱落地。网页色彩绚丽，由主页、《人民海军报》及海政现有各刊物电子版分页组成，具备了一定交互功能，网络传输在北京地区测试效果令人满意。

    姚戈带上笔记本电脑赴海军东海某基地测试远程登录。超出预料，竟然一次连通，大家激动得拥抱。可转眼一盆冷水就浇下来，原来这只是内存显示的假象，当把电脑里的内存全部清空后，重新拨号，死活也连不上了。姚戈拨了一夜，接通率低，断点率高，传输率低，误码率高。早上，姚戈红着眼睛给基地通信站打电话：你们的电话线是怎么搞的！对方很抱歉地说，我们这一段还没有光缆，是普通音频电话，线路不好，请首长理解。

    出师不利，姚戈痛定反思，建网，怎么就没想到其实是计算机和通信技术的结合！他当即拟就了弄清海军通信现状、研究通信技术的计划。

    沮丧未了，忽又柳暗花明。北海舰队的电话线路非常好，在美丽的黄海军港，海军政工网实现了真正的远程登录。

    海军领导支持，总政首长表扬。政研室群情振奋，乘此东风沿祖国海疆南下，一站一站连通，海军部队无不欢欣鼓舞。

    又大喜过望了。《解放军报》消息一出，兄弟部队前来学习取经，海军政研室一时开了锅。来者中，最没想到的是保密部门，政工网遭遇盘查：有什么保密措施？接着，全军指挥自动化办公室发来电报：此网若无保密措施，建议暂时停建。

    心情从沸点降到冰点。姚戈恍悟，网络安全保密是切不可忽视的大问题啊！他急忙请教专家，拿出了一套安全防护办法，保住了襁褓中的“婴儿”，也自此明白，网络建设是一项系统工程，只凭一腔热情一知半解，是成不了事的。

普及知识

——既懂政工又懂网络技术的人有多少？

    1999年，网络开始进入普罗大众的生活，中国很多人的网络记忆从这一年开始。我军的政治工作信息化建设也从这年红火起来。春天，总政以海军和兰州军区建立的政工信息网为蓝本，正式创建全军宣传文化信息网；秋天，解放军报网络版在国际互联网上首次亮相。

    这年，海政在海军机关各大部中率先建成了局域网，海军政工信息网也以崭新面貌出现在我军新的网络平台上，而投入的经费只有几十万元，被通信部门领导称为“花小钱，办大事”。

说起这一年的成就，姚戈把它归功于网络知识的普及和人才的帮忙。

    海政开办电脑网络培训班，连办16期，把所有干部包括离退休老干部轮训一遍。办班要有电脑，经费预算报上去，却被拦腰砍，怎么办？姚戈想出一着：机关各部处谁家借给培训班一台旧电脑，培训班结束就发给谁家一台新电脑。立刻得到响应。开班在即，麻烦又来了。10台旧电脑什么配置都有，操作系统五花八门，完全不兼容，好多还带病毒。这种难题姚戈自己也玩不转。

    节骨眼上，政研室来了个计算机专业毕业的本科生。年轻人干劲足，几夜没睡，开课那天早上6点，所有问题全部解决，8点准时上课。姚戈走上讲台时心中感慨：建网不光是要电脑，更重要的是人啊！

    这一年，姚戈广招人才，一个计算机专业硕士、一位45岁就被宣布退休的网络工程师、一个因作风散漫一度准备转业的舞美工作者，相继加入他们的行列。姚戈明白，既懂政工又懂网络两者集于一身固然是办网最佳人才，但两种偏才组合，也是一条优选之路。

    在为海军机关办培训班同时，姚戈走向全军，被请到许多单位讲课传经，帮助建网。在当年全军政研室、理研室主任座谈会上，姚戈的《新世纪呼唤“大政工”，“大政工”需要大平台》一席发言，博得热烈掌声。

免职让贤

——只要办网，比什么都快乐

    千年钟声敲响，人类正步入信息化时代。

    这年，姚戈50岁。海政决定，免去姚戈政研室主任职务，给年轻人创造挑重担的机会，让姚戈全力办网。

    在找姚戈谈话之前，海政领导很是踌躇了一番，嘱咐谈话的同志“工作做细点”。

没想到，姚戈异常痛快，任何条件没提，说：“行，只要让我办这个网，比什么都快乐。”

    年轻的部下当了政研室主任，姚戈又成了一名普通研究员。

    记者见到免职的姚戈，他确实很快乐。他说：鱼和熊掌不可得兼。因此，我们应该学会舍弃。

    姚戈的网络技术水平日渐上升，用网络办年轻人的话说，与大学教授有一拼。他不仅啃会了各种做网络的技术，还进一步掌握了这些技术背后的理论运作，并且能及时跟上计算机技术发展的前沿。但他更重视网上的内容，更多的精力用于内容的编辑和把关：不但要为部队提供强大的信息服务，还要保证政治上不出任何问题。

    现任网络办主任屠小东是1999年调来办网的，他说，跟着老姚办网，知道了什么叫干事业，办网是个默默无闻、艰苦漫长的事，所以网络办的口号是“升官发财莫进门”。

    这一年，受总政办公厅的委派，姚戈第一次给在西安政治学院举办的全军政研骨干培训班讲课，题目是《开展网上政工，占领网络阵地》。

试点失败

——幸亏试点没搞成，不然害了全海军

    2001年，对于网络世界来讲是寒风中的一年，是顽强的幸存者目睹其他先行者倒下的一年。

对于姚戈，也是暗淡的一年。看在姚戈自己请缨、态度执着的份儿上，海军有关部门把一项网络安全保密试点的重要任务交给了海政。这令姚戈很激动，据说有了这一安全保密系统才可以进一步搞办公自动化建设。

    可进入情况才明白，事情没那么简单。姚戈耗时数月走访相关科研单位和一些用户，了解到，规定用于试点的安全产品只能支持老板本的操作系统，而与绝大多数用户正使用的操作系统不匹配，一些单位虽在鉴定会上叫好，平时工作却弃而不用，采用的安全技术也已过时，不久就会被正在研发的新技术取代。

    这试点还干不干？硬着头皮干，在条件不成熟的情况下弄出个经验，推广到全海军，岂不误导？不干，就得自认失败，颜面尽扫。尽管承受很大压力，姚戈还是决定不干。试点就一定要成功么？之所以叫试点，就是一个检验过程。

    几年后，全军网络建设条件成熟，使用新的安全保密措施成功。姚戈欣慰地想，幸亏当时没搞成，不然损失就大了。

春风得意。

——为环球航行充当信息“二传手”

     2002年，中国海军首次环球航行。姚戈给海军环球航行当了一回新闻“二传手”，颇感得意。

    编队出海第三天，总指挥就打回电话说，一出南海，电视、广播什么信息都收不到了。海军首长把这一问题的交给了海政网络中心解决。姚戈琢磨，如何通过网络以能把环球航行的信息传给全国、全世界，再把全国、全世界的信息传到舰上。他与通信部门协调，得到大力支持，很快像接力一样建立起直通大洋的“数据链条”。此后的万里航程，编队每天把政工网发来的国内外新闻打印张贴出来，让远航官兵及时看到当日“报纸”。记者们的新闻报道也如期传回海政网络中心，除贴在海军政工网上外，还立刻分发到国内各主要新闻网站。编队要停靠某国，姚戈提前把从国际互联网上收集的该国风土人情资料传到舰上；八一建军节到了，他又把远航官兵在各地的留影从大洋传给他们所在部队，让官兵亲属看后放心。这一连串中转操作，大大延伸了政工网的功能。

    姚戈说：“做梦都没想到，我坐在办公室里，点点鼠标，打几个电话，就调动了全球的新闻！那几个月特别有成就感。”

    “我为什么要天天做新闻？为什么要把大量国际新闻放到网上？”姚戈说，“因为海军是国际性军种，他必须随时关注天下大事。”

遭遇停网

——年过半百的大校当场哭了

    2003年，用专家的话说中国网民的增长进入“雪崩期”。

    这年秋天，海军网络办出了件不愉快的事。一个年轻干部不慎把涉密内容放到自己的电脑里，工作后忘了删除，又用这台电脑上外网，立刻就被相关部门查到了。上级责令政工网停网整顿。

    姚戈傻了。网停了，海军官兵怎么看新闻？没有网时海军许多边远、海岛部队个把月才看到一回报纸，官兵们甚至把《人民海军》报叫“海军晚报”。姚戈从办网至今就瞄准一件事：让海军官兵每天一开机就能看到当天的新闻！

    领导决定不可更改，作为下级必须执行，尽管姚戈完全理解领导出于对网络安全的重视所采取的措施，年过五旬的他还是当场就哭了。

    作为网络办的领导，姚戈愿意承担责任，但对由此造成完整的数据库毁于一旦又感到难以承受。心绪平静后，忽然一个念头让姚戈云开雾散：网停了，孤立的服务器还在工作，还可以往上做内容。虽然谁也看不到，姚戈照旧每天准时到班做新闻，一天不落，它要为海军政工网留下一个完整的信息资料库。

    一个月后，政工网恢复了。如今打开海军政工网检索，从开通那天起，8年的新闻一天不缺。

改任高工

——专心追梦，得失褒贬由别人去说

    2004年，我国上网用户总数为8700万，上网计算机达到3630万台。

    海军党委常委破例给姚戈改技术级，评高级工程师职称。这一年，姚戈通过了高级专业技术干部职称考试，被评为高级工程师。

    政研室主任改高工，全军无先例。对此各方褒贬不一。有人说，这是人才制度的一个创新，今后政工干部科技化是趋势。也有人说，全军政研室主任里姚戈混得最差，言外之意是政研室主任没升官的也就他一人。

    姚戈并不在意。他笑着说：“我认为评高工是对我的褒奖，我非常高兴。一个人不论走什么路，只要他做的事情有意义，自己觉得快乐，就是成功的。”

渐入佳境

——钻出来的“网虫”“化蝶”了

    2005年，我国上网用户总数突破1亿。

    金秋10月，全军政工网开通。姚戈激动，也深感欣慰，10年前的梦想，如今变为现实。

    此时姚戈在另一方面也渐入佳境。他说，政工网我要办好，但不只是钻进去，还要钻出来。站在信息化的高度看政工，就会对政治工作产生新的理解。

    这年，他第6次给西安政院全军政研骨干班讲课，讲稿题为《加强对信息化条件下政治工作的研究》。

    他提出“精益政工”的概念，主张政治工作要像“千手观音”，精细到针对每一名官兵，这既是以人为本的要求，也是信息时代政治工作个性化特点。他提出“视觉政工”的概念，今天世界已进入读图时代，要研究政治教育如何加强视觉效果，让军队政治工作与读图时代接轨。

    大家说姚戈“网虫”“化蝶”了，已经在信息时代的广阔天空徜徉。

    当年，姚戈被评为海军优秀共产党员。

两鬓染霜

——高烧不退，誓要干到60岁

    2006年的钟声敲响之前，比尔·盖茨说：“未来几年内所有的媒体都将向互联网转移，全面实现个性化。”

    若说姚戈当年起步时单枪匹马，现在全军政治工作网络建设就是万马奔腾。但姚戈的日常工作和生活却冷清如旧。他依然每天早上6点准时起床，开着电视、听着广播，从各类媒体上综合判断当天的主要新闻是什么，然后从网上把精选的几十条新闻下载到U盘，包括图片处理、格式转换等工作，全部在家里完成，5分钟吃完早饭，6点50准时出门赶班车。不能太早，很多媒体的新闻还没更新，也不能晚一分钟，必须卡着8点前把今日要闻做到网上，让海军官兵在上班第一时间开 机就看到新闻。

    虽然有个从互联网自动下载、编发新闻的软件，但姚戈不全依赖它，每一条新闻的滚动都要经过自己眼睛过滤，以保证不出任何差错。有些工作是手动的，比如从解放军报转来的新闻，要把“本报记者”改成“解放军报记者”，一丝不苟。甚至标点符号的格式，姚戈都有严格要求。

海军政工网开通8年，8年如一日，没有一天懈怠过。屠小东说，数据库的建设是最难的，有些单位就是不能这样坚持，网就垮了。为此，姚戈这8年几乎没休息过。

    现在，姚戈思考的是，边远海岛部队用什么技术联网？已联网的部队怎么用好网？网络怎样更普及？大家怎样更多地到网上来？

    今年56岁的姚戈雪染双鬓，看全军政工网络建设从无到有，发展壮大，可知“十年辛苦不寻常”。难得的是，他办网体温10载高烧不退。一说起网络，姚戈照样是充满激情，非常通快地表示，我要干到60岁！

    姚戈说，人的生命是有限的，但你留在网上的痕迹是永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