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叫创新思维?一般定义告诉我们:创新思维是人类在探索未知领域过程中打破常规、寻求获得新成果的思维活动。
那么再问一句:什么叫军事创新思维?简单的方法就是把上述定义稍作改动:军事创新思维是人们探索军事未知领域过程中打破常规、寻求获得新成果的思维活动。
这一定义强调了创新思维的探索性,它要打破常规寻求新成果;也强调了创新思维的自主性,它是人的思维活动,通过这一活动获得发展。但为什么忽略了创新思维——尤其是军事创新思维——中往往包含的那种不言而喻的被动性呢?
美国防务分析专家约翰·派克说:“有些军队进行改革,是因为它们打了败仗,或是赢得很困难。如果能够轻松获胜,它们是不会进行变革的。”派克先生不要说别人,美军就是如此。第一次世界大战和第二次世界大战美军皆大获全胜。陆军从一战前的 8万人膨胀到二战后的800万人,成为世界上最强大的军事力量。即便这个时候,美国人也承认,他们不过是从英国人那里学会了步兵作战,从德国人那里学会了机械化作战,从日本人那里学会了两栖作战,走了一条“模仿+经济技术基础+适用”的军事发展道路,真正带有独创性的属于自己的像样成果实在少得可怜。
最终逼使美国人形成自己东西的是越南战争。当时的美国国家安全顾问基辛格1969 年的一段话说出了越南战争对美国的刻骨铭心:“我们进行一场军事战争,而我们的对手打政治仗。我们追求从肉体上消灭敌人,而我们的对手则从心理上拖垮我们。我们忘记了游击战的格言:游击队不被消灭,即是胜利;正规军不能全胜,就是失败。”从1961年至1975年,14年焦头烂额的越战和前所未有的失败迫使美军这支一帆风顺的军队进行前所未有的大规模改革。詹姆斯·邓尼根和雷蒙德·马塞多尼亚在《美军大改革:从越南战争到海湾战争》一书中说,1991年海湾战争的胜利根源于20多年前的越南战争。越战经历后,职业化军队和C3I系统(指挥、控制、通信与情报一体化)使美军同过去的军事传统彻底决裂。其实他们说得还不够。越战后的美军不仅利用了高速发展的计算机信息处理技术、网络技术加上美军战法的改革,使军队信息化作战水平大幅度提升,而且还对信息传播渠道进行了彻底改造。因为它在很大程度上把越南战场的战役战术胜利堆积为战略失败这一现象,归结于“败在传真照片上”和“败在电视屏幕上”。此后美军严格的军事新闻管制和充分利用媒体作秀这一新特点已经从海湾战争到伊拉克战争一再得到证明,形成不仅要用我的技术压倒你的技术、还要用我的声音淹没你的声音的要求。从1991年海湾战争开始,信息化作战开始成为美军一杆独特的旗帜,最终使其能够在世界军事中独树一帜。
别人是如此,我们难道不是如此。1927年大革命失败。毛泽东描述当时的情况时说:“心情苍凉,一时不知如何是好。”在决定开展武装反抗的“八七”会议上,毛泽东激动地说:“蒋(介石)唐(生智)都是拿枪杆子起(家)的,我们独不管,现在虽已注意,但仍无坚决的概念。比如秋收暴动非军事不可。此次会议应重视此问题。新政治局的常委要更加坚强起来注意此问题。湖南这次失败可说完全由于书生主观的错误。以后要非常注意军事,须知政权是由枪杆子中取得的。”
毛泽东这段话后来被总结为一个石破天惊的理论——“枪杆子里面出政权”。
知道了枪杆子里面出政权,不等于就知道了武装割据和农村包围城市。打响武装反抗国民党第一枪的“八一”南昌起义原定目标是南下广东,二次北伐。开辟工农武装割据道路的秋收起义原定目标也是会攻长沙。最先打出苏维埃旗帜的广州起义则几乎一步不改地要走“十月革命”城市武装暴动道路。但南昌起义队伍转战到广东尚未立足就被打散了。秋收起义队伍则连个浏阳县城也蹲不住就被迫后退。广州起义只搞了3天,范围没有超出广州城。毛泽东将失败的起义队伍转向罗霄山脉,建立农村根据地,开创农村包围城市的道路,不是神的预见,而是黑暗中面对失败深刻思索的结果。在艰苦卓绝的土地革命战争年代,面对优势敌人的多路围攻,朱毛红军创造的“敌进我退、敌驻我扰、敌疲我打、敌退我追”十六字诀颠覆了古往今来所有战争的胜败标准。在此之前,从中国的孙子到德国的克劳塞维茨、从法国的拿破仑到美国的马汉、从瑞士的若米尼到俄国的苏沃洛夫,没有任何一个军事泰斗提出过这样的战争标准。所以今天执掌新军事变革龙头的美国人念念不忘另一场军事革命——“毛泽东、格瓦拉的军事革命”。
这就是为什么我们说,创新往往源于挫折,大挫折往往造就大变革。创新思维特别是军事创新思维之所以常常借助危机的推动,就在于危机对惰性与麻木的冲击、对自我感觉甚佳的震撼、对创造潜能的强力调动。从这个意义上说,军事变革特别是军事创新思维往往呈现“置之死地而后生”的性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