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桂芬
苏联解体、俄罗斯军队重建后，国家经济和军事实力严重衰弱，加之北约东扩的威胁，“非对称回应”军事思想逐步确立起来。与美国主张在整体优势的情况下通过非对称作战以较小代价战胜对手不同，俄罗斯的“非对称回应”军事思想强调在整体弱势的情况下通过利用局部的非对称优势抵御和战胜强敌。“非对称回应”军事思想针对性强，对发展中国家的国防、军队建设和未来军事斗争准备具有借鉴意义。
“非对称回应”军事思想的主要内容
按照俄外交与国防政策委员会的解释，“非对称回应”军事思想的实质就是放弃军备竞赛和对战略均势的追求，找准对手弱点，发挥自己在各个领域的局部优长，从方式、手段、时间、领域等方面对威胁和挑战做出非对称回应；在美国强势领域避其锋芒，在美国没有防范和薄弱的领域主动出击，特别是要以最廉价、最可靠的手段遏制或击败对手，达到“四两拨千斤”的效果。
在回应力量上，强调“不必再像前苏联那样，追求与美国在飞机、导弹和舰艇数量上的对等，而是要走一条非对称的质量建军之路”。核心内容是压缩军队规模，重点提高军队的质量；优化军队结构，打造高效的指挥自动化系统和统一的军事信息空间；瞄准敌软肋和“死穴”，发展低成本高效益的技术手段。
在回应空间上，强调现代战争和军事斗争的主战场已不仅仅局限于陆、海、空以及信息、电磁和外太空领域，甚至在思想意识、文化、经济、能源、金融领域也弥漫着硝烟，要充分运用外交、能源、网络、金融和道义等手段开展斗争。在应对军事威胁时，首先要充分发挥外交手段的作用，主张将军事手段作为最后的选择；在俄美发生冲突时，针对美国及其欧洲盟国严重依赖进口能源的现实，打好能源牌；重点发展网络攻防部队，在与美国爆发冲突时，通过电磁脉冲袭击和网络破袭等方式瘫痪其网络系统，包括军事设施、银行体系、股市、国防工业、通信、电力等系统，等等。
在回应方式上，强调技术优势并不能包打天下，找准对手弱点，使用技术含量较低的手段以敌意想不到或难以有效应对的方式回应，同样可以遏制和打败强大的对手。例如，针对美国部署欧洲反导系统和发展天基武器系统的现实威胁，俄罗斯通过利用前苏联应对美国“星球大战”时积累起来的技术储备，重点发展动能反卫星武器、激光反卫星武器、失能性软杀伤武器的方式来应对；针对美国的海上力量优势，俄罗斯重点发展造价相对低廉的“非对称”武器——常规潜艇和远程自寻的反舰导弹，战时通过潜艇设伏和集火射击等方式对敌航母编队实施毁灭性打击，等等。
在回应时间上，强调作战时间的非对称运用，坚持的时间越长，胜利的可能性就越大，在未来的信息化战争中也同样如此；在战争不可避免的情况下要先发制人，先将敌人的飞机和导弹摧毁在起飞发射之前，同时也强调保持强大的反击能力，在战争初期军事行动受挫的情况下，不惜以空间换取时间，在常备军抗击敌空天打击的同时，通过动员战略预备队和战争潜力以扭转战场上的敌我力量对比。
在军人意志上，强调战斗意志的强弱是决定战争胜负的关键因素之一；战争的残酷性决定了战斗意志的重要性，而战争的流血本质不会因为战争技术含量的增加而发生改变，激发将士的战斗精神，坚定全民族必胜的信念是作战意志非对称运用的先决条件。
“非对称回应”军事思想是俄罗斯的历史选择
冷战时期，美苏为了争夺世界霸权而展开了长期博弈。为了抵消苏联在反导防御系统方面的对美优势，1983年，里根政府提出了“战略防御倡议”（即“星球大战计划”），大规模增加军费，重新重视反导弹武器系统的开发和研制。为应对美国“星球大战计划”对美苏战略稳定造成的冲击，以苏联科学院副院长维利霍夫院士为首的跨学科专家小组，提出了“非对称回应”理论，倡议苏联放弃以达成战略均势为目标的军备竞赛，放弃不首先使用核武器的承诺；研究用于对付美国多梯队反导系统的手段和措施，查找其反导防御系统特别是天基部分的薄弱部位，通过直接的物理毁伤和电子干扰使其失能；在其他关键领域采取不对称措施，积极发展生存能力强、效费比高的新型战略核力量，加快军队指挥自动化建设，研制新型“智能武器”等。然而，当时苏联许多有影响力的人物都倾向于采取针锋相对的行动，“非对称回应”思想并没有被他们所接受，这使苏联付出了高昂的代价。
俄罗斯独立之初，在国际上的大国地位受到削弱；政治制度转变导致的政局不稳，使国防建设与军事改革一再被推到次要地位；经济的急剧衰落使保障国防与军队建设的资源已大不如前，这迫切要求对军队建设模式进行根本性转变。围绕以什么方式和建设一支什么样的军队等问题，军内外展开了长时间的争论。以俄军筹建委员会主席沃尔科戈诺夫上将为代表的“保守派”仍然延用苏式惯性建军思维，从亚佐夫到谢尔盖耶夫历任国防部长所进行的军事改革，除了压缩规模、调整军队结构外，传统军事制度的固疾并没有被触及。两次车臣战争暴露了俄军改革的失败，使“保守派”受到了冲击。而科索沃战争、阿富汗战争、伊拉克战争所展示的美军的雄厚实力，使一些军政领导人震惊，认识到必须改变军队建设的方向。“改革派”的呼声更加强烈，呼吁吸收苏联时期“非对称回应”的思想精髓，摒弃进行对称战争准备的思维定势，转而采用非对称的谋略和发展非对称的力量来有效捍卫国家利益和安全。在外交与国防政策委员会等军事流派的积极推动下，“改革派”的观点开始受到俄高层领导的重视。2005年10月，在俄军召开的军事工作会议上，“非对称回应”作为一种军事思想被正式采纳。
“非对称回应”军事思想的体现
俄罗斯“非对称回应”军事思想是对前苏联军事建设教训的总结，是为摆脱军国主义负担、建设可持续发展经济体系的必然选择，也是在与美国力量对比出现严重失衡的条件下保持和巩固大国地位、实现国家重新崛起的有效途径。它符合普京推行“强国战略”的基本思路，成为当代俄罗斯军事变革的重要指南。
在军队建设上，分类建设重点部队。2005年6月28日，俄安全会议根据“非对称回应”军事思想全面规划了未来10～20年的军队发展方向，使俄军由过去的苏式军队加速向人员精干、装备精良、训练有素、机动灵活、能应对各种威胁的俄式军队转型。根据规划，俄国防部将按任务分类建设战略核力量、空天防御部队和一般任务部队三大功能性军队集团。其中，战略核力量将压缩到最低限度，空天防御部队将保持中等水平，一般任务部队将保持最大限度。鉴于空天防御的极端重要性，俄军计划未来将空天防御力量建设成与战略核力量并列的战略遏制手段。
在武器装备发展上，优先发展“撒手锏”武器。2006年俄军出台《2010年前武装力量建设计划》和《2007～2015年国家武器纲要》，正式将“撒手锏”装备列为发展重点，未来将按照武装力量所担负任务的轻重缓急逐步研制和装备新式武器：发展具有突防能力的战略核力量，以保持可靠的战略核威慑潜力；发展网络攻防、导航定位干扰、通信与雷达干扰、电磁侦察与压制等电子战装备，提升网络破袭能力；发展防空反导和反卫星装备，为俄及盟国提供可靠的空天掩护；发展高精度常规打击兵器，抵销对手的常规力量优势。
在作战理论上，提出具有科学性和可操作性的“网络破袭战”和“空天防御”理论。针对美国提出的“网络中心战”理论，俄军专家近年来提出了“网络破袭战”理论，主张重点发展节点破坏、电磁压制、导航干扰、网络攻防等技术和手段，以较低的技术手段和较小的代价破解美军的网络优势。此外，针对美国加快发展导弹防御系统和天基武器系统的现实威胁，俄军近年来还提出了抗击敌空天袭击的“空天防御”理论，认为现代对空防御，应包括防空、反导和太空防御。为了发展和完善“空天防御”理论，俄国防部官方网站还设立了空天防御专题论坛，为“空天防御”理论搭建探讨平台。在实际操作上，已开始分阶段建立“集防空、反导和太空防御为一体”的“国家空天防御系统”。
“非对称回应”，从苏联时期的前沿军事理论到俄罗斯实施的军事思想，虽然反映了苏联后期至俄罗斯初建的沧桑，但仍不失为明确的抉择。目前，它仍然在发展中，应引起足够的重视。